在一個始終“因循守舊”的行業中,“當代設計”意味著什么?對制表商而言,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因為大多制表商骨子里都是傳統主義者。(將現代腕表與500年前的懷表進行對比,你會發現除了尺寸縮小以外,主導美學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如今古董表的銷售熱潮,以及向經典致敬的全新時計的不斷發布,只不過加劇了制表行業重復自身設計歷史的趨勢。富藝斯拍賣行高級鐘表顧問奧瑞爾•巴克斯表示,“對大多數大型制造商來說,超過50%的型號的主要靈感來源都是自身的歷史,因為后者已經得到市場的驗證。”
他列舉了最明顯的例子:1917年的卡地亞坦克,1957年的歐米茄(OMEGA)超霸,1963年的勞力士迪通拿,1972年的愛彼(Audemars Piguet)皇家橡樹,以及1976年的百達翡麗鸚鵡螺,所有這些型號都仍在繼續生產,并受到全球表迷的青睞和追捧。
但是當今時代呢,又有哪些值得銘記?為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對過去25年的腕表設計進行評估,并找出了十款符合標準、影響重大的腕表。以下按照發布時間排序,相信這份榜單一定能夠激發表迷的興趣,甚至引發爭議。

一、愛彼皇家橡樹離岸型(1993年) 新世紀的頭十年,早在如今的古董表熱潮開始前,那時制表商們通常生產尺寸接近50毫米的巨型腕表。一般認為,是意大利傳統品牌沛納海掀起了大尺寸腕表的行業潮流(1990年代后期,在西爾維斯特•史泰龍的明星效應下)。但顯然愛彼更早一步,1993年品牌推出皇家橡樹離岸型腕表,該系列由Emmanuel Gueit設計,目標客戶為年輕買家。
這款不銹鋼腕表直徑42毫米,厚度15毫米,重近300克,綽號“野獸”,39毫米的黃金橡樹腕表在它面前相形見絀。同時,該腕表的表冠和按鈕均以橡膠包覆,運動風范盡顯無疑。愛彼皇家橡樹離岸型腕表憑借大膽而剛毅的設計為同類腕表鋪平了道路——例如2005年的Hublot宇舶大爆炸,這款機械計時碼表將金、陶瓷、碳纖維、鎢、鉭和橡膠等多種材質集于一身。回首看去,可以說正是愛彼皇家橡樹離岸型的發布,奠定了鋼制運動時計在奢侈腕表市場占據主導地位的堅實基礎。
2008年金融危機后,潮流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逆轉,全球經濟下滑促使很多人重新審視奢侈運動腕表。然而皇家橡樹離岸型依然暢銷于世,部分原因在于愛彼開始限量發售,并為其增添流行文化元素,包括與阿諾德•施瓦辛格和Jay-Z合作。

二、朗格(A. Lange & Söhne)Lange 1(1994年) 如今看來,朗格Lange 1腕表堪稱經典圓形時計的象征。但是,當它于1994年面世時,其主要設計元素——不對稱的時間顯示和大日期雙視窗,使這家德國制表商顯得如此標新立異。Lange 1是瓦爾特•朗格(品牌創始人費迪南德•阿道夫•朗格的曾孫)和企業家Günter Blümlein的創意結晶,這也是他們自1990年努力重建品牌以來的首個重大成果。(從1845年開始,該品牌就在德國制表行業的搖籃格拉蘇蒂鎮經營制表業務,但二戰后被東德政府沒收,并一度生產供出口的廉價腕表。)
Lange 1的成功,使朗格重新回到制表行業的版圖上。2000年,該品牌被歷峰集團(Richemont)收購。發布多年后,Lange 1系列不斷豐富壯大,包括今年推出的十款25周年紀念系列作品,但其設計語言和外觀美學始終如一。
奧瑞爾•巴克斯先生稱,這款腕表提供了德式工程的最高典范:“在汽車世界中,Lange 1堪比保時捷、梅賽德斯奔馳或另一款德國豪華汽車。它是如此與眾不同,又是如此大膽無畏。它是那么的‘不德國’,又是那么的‘德國’。因為最終,Lange 1具備所有的德式特質,尤其是毋庸置疑的可靠性。”

三、Vianney Halter Antiqua腕表(1998年) 1998年,在瑞士巴塞爾表展上,法國出生的制表師Vianney Halter推出一款懷舊復古風格的腕表,名為Antiqua。這款萬年歷腕表的外觀極具蒸汽朋克氣息,以不對稱的三維立體表殼,搭配四個鉚接舷窗狀表盤,看起來就像儒勒·凡爾納科幻小說中的事物。
Antiqua腕表將前衛設計與經典機芯融為一體,被廣泛視作第一款采用全新形式進行試驗的型號。日內瓦制表品牌MB&F的創始人兼創意總監Maximilian Büsser將其稱為傳統與現代制表之間的“缺失環節”。
盡管具有突破性意義,但從商業角度來說,Antiqua并未大獲成功。Antiqua腕表的累計產量僅有120余枚,其中一枚白金款仍然在售,標價280,000瑞郎,折合人民幣約197萬元。

四、F.P. Journe Chronomètre à Résonance腕表(2000年) 在制表行業中,François-Paul Journe有著為數眾多、無可比擬的忠實擁躉。他也是以阿伯拉罕-路易·寶璣和喬治·丹尼爾斯為代表的科學制表遺產的繼承人,自1999年創立同名品牌以來,Journe先生就在高級制表愛好者群體中贏得了近乎神話般的聲譽,更不必說香奈兒的興趣了,后者于2018年收購了該公司的少數股權。
2000年,Journe先生憑借同名品牌發布的第二個制表作品——Chronomètre à Résonance,進一步鞏固了作為炙手可熱的年輕制表師的聲譽。這款腕表通常被視為現代制表杰作,其靈感源自1982年Journe先生為客戶修復的一枚寶璣懷表;該腕表搭載“共振”機芯,裝配雙擺輪,堪稱精密計時的深奧典范。
盡管熟悉Chronomètre à Résonance的人也都將“機械創新”(它是第一款搭載共振機芯的腕表)放在第一位,而“設計”放在第二位;但事實上,正是這款腕表,確立了Journe先生的獨特美學。奧瑞爾·巴克斯先生說:“這是一款即使移除盤面標志,依然會被一眼辨識的腕表。”

五、RICHARD MILLE里查德米爾RM 001(2001年) 當Richard Mille于2001年推出酒桶型、技術先進的RM 001腕表時,這位法國制表師不僅打破了制表傳統,甚至成了引領行業前進的新火炬。Richard Mille先生(據說他曾在一個不眠之夜將一塊酒店肥皂雕刻成RM 001的樣式)是一位賽車迷,他所設計的第一款腕表,其外觀和功能也與F1賽車相似:舒適性、高性能、抗沖擊性、耐用性和輕便性都是第一要務。
這是個一再被重復的故事:Richard Mille先生在2001年巴塞爾表展上,通過將RM 001投擲在地的方式向潛在客戶證明——盡管價格昂貴(20萬歐元),且機制復雜(裝配陀飛輪),但這款采用鈦金屬基板的運動型腕表,完全有能力經受猛烈的沖擊。
RM 001腕表具有改變游戲規則的架構——Renaud & Papi機芯與表殼集成在一起,在當時是前所未聞的創新,但該腕表的標志性地位要歸功于“性感”的輪廓。隨后,數十款RM時計接連問世,包括RM 27-01陀飛輪拉菲爾·納達爾腕表(重僅19克,含表帶)和最新發布的RM 62-01空中客車公務機陀飛輪振動響鬧腕表(品牌最復雜的時計),證明了Richard Mille先生的遠見卓識和持續創新能力。

六、雅典表Freak(2001年) 在大部分歷史中,雅典表都以傳統航海時計制造商的身份而著稱(即便在1980年代瑞士商人Rolf Schnyder和制表天才Ludwig Oechslin重振品牌,創制出“天文三部曲”之后)。2001年紐約的一場晚宴上,Schnyder先生和Oechslin先生展示了一枚造型奇異的金表,名為Freak。
這枚腕表缺少表盤、表冠和傳統指針,憑借巨大的分針(同時也是機芯)和時針(旋轉主板)顯示時間。該腕表不僅外部結構激進,而且內置的機芯還率先應用硅材質,通過消除對潤滑劑的需求而徹底改變了機械制表行業。富藝斯專家巴克斯先生表示,“Freak向很多根深蒂固的觀念發出了質疑。”例如,設定時間需要表冠(使用Freak腕表,只需旋轉表圈)。
巴克斯先生也將Oechslin先生譽為“20世紀和21世紀的瑞士萊昂納多·達·芬奇”。值得注意的是,當雅典表發布Freak腕表時,機械制表的復興剛剛走過十年的時間,許多制表師仍然深受1970年代石英危機余波的困擾。對他/她們來說,這一開創性設計宛如平地一聲驚雷。

七、Urwerk UR-103(2003年) Urwerk的聯合創始人——制表大師Felix Baumgartner和設計師兼藝術家Martin Frei被稱為制表行業的哲學家。1997年,他們推出這一顛覆性奢侈品牌,并將其命名為Urwerk。品牌名稱Urwerk由“Ur”(蘇美爾城,現代計時的開端)和“werk”(德語手工藝,也是“Uhrwerk”機芯的一部分)組成,饒有趣味。
2003年巴塞爾表展上,Urwerk推出UR-103,標價6萬瑞郎。這是一款科幻色彩濃郁的精鋼腕表,以獨具特色的表殼和非常規衛星時間顯示(靈感源自古董時鐘)而著稱。在UR-103腕表中,時間顯示置于表殼底部,而放大的表冠則設于12點鐘位置。
Frei先生在一次采訪中透露,“我們從一開始就問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與眾不同的?”UR-103腕表給出了答案:表背設有三個顯示區域,作為控制背板:一個顯示秒數,一個顯示分鐘(15分鐘),還有一個顯示剩余動力存儲(42小時)。“傳統很重要,”Frei先生表示,“但也必須對現代環境作出回應。”

八、MB&F HM4(2010年) 當Büsser先生于2005年創立獨立制表品牌時,他已經被許多當代制表師視為導師。在擔任海瑞溫斯頓董事總經理的七年間,Büsser先生贏得了很高的聲譽,他與包括Journe、Halter和Baumgartner在內的制表大師攜手合作,開創了Opus概念,孕育出世界上最大膽、最奇異的時計作品。
MB&F的第一款作品,也即HM1,大膽采用三維立體設計;但與“無法無天”的第四款作品,2010年發布的HM4 Thunderbolt相比,你會覺得HM1根本不算什么。HM4 Thunderbolt與其說是腕表,不如說是兩個微型噴氣發動機。這款作品通過垂直于佩戴者手腕的盤面顯示時間和動力存儲,開創行業先河。
就像Büsser先生的所有時計作品一樣,HM4 Thunderbolt鈦金屬腕表不啻于對他1970年代青年時期的懷舊頌歌(HM4對應Büsser先生組裝模型飛機的狂熱),以及一封寫給“動態藝術”的情書。值得一提的是,Büsser先生在日內瓦、香港、臺北和迪拜開設了將機械裝置共冶一爐的M.A.D. Gallery。
在接受采訪時,Büsser先生這樣描述HM4 Thunderbolt的創制歷程,“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其他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我沒有孩子,公司就是一切。我必須走到最后,即使那意味著破產。在那些日子里,我充滿了憤怒——對自己,也對自己所處的行業。我就像一個狂熱分子。真正的創新絕非來自舒適區。”

九、BVLGARI寶格麗Octo Finissimo陀飛輪(2014年) 在制表設計編年史上,如果你只記得一個名字,那一定是Gerald Genta。這位瑞士設計師最著名的設計,當屬愛彼皇家橡樹和百達翡麗鸚鵡螺,均是當今最暢銷的奢侈時計產品,在二級市場需求旺盛。除此之外,Genta先生還設計出以纖細表殼、柔美弧度、集運動和優雅于一體的鏈帶而著稱的腕表,并獲得巨大的商業成功。
2000年,羅馬珠寶商BVLGARI寶格麗收購了Genta先生的同名品牌,并著手繼承和發揚他那豐厚的“遺產”。2014年,成果終于涌現,BVLGARI寶格麗推出Octo Finissimo系列超薄時計,由手動上弦陀飛輪腕表領銜。這款鈦金屬腕表厚僅5毫米,其八邊形表殼和圓形表圈設計讓人聯想到Genta先生在造型方面的高超造詣。巴克斯先生評價道,“制表師們嘗試了各種形狀——圓形、方形、橢圓形和矩形等等。在我看來,自Genta先生七八十年代的設計后,最出色的整合者當屬BVLGARI寶格麗Octo系列。”
該系列由BVLGARI寶格麗設計師Fabrizio Buonamassa Stigliani負責督導,并憑借設計、精湛技術、以及多項世界超薄記錄而備受贊譽。2018年,BVLGARI寶格麗重磅推出厚僅3.95毫米的Octo Finissimo陀飛輪自動上弦腕表,并憑借該腕表斬獲最纖薄的自動腕表、最纖薄的陀飛輪腕表、以及最纖薄的自動上弦陀飛輪腕表三項世界記錄。

十、Apple Watch(2014年) Apple Watch是否應被列入制表設計先驅名單,仍然存在爭議。但無可否認的是,這款作品已在全球范圍內大獲成功。蘋果分析網站Above Avalon的創始人Neil Cybart在一封電子郵件中寫道,自2015年春季發售以來,蘋果公司已經賣出7,700萬枚Apple Watch,預計2019年總營收約為120億美元,年均增長率達到25%。
“鑒于2018年瑞士鐘表出口總額為210億美元(同比漲幅6%),也即Apple Watch約占整個瑞士制表行業規模的60%。在智能腕表方面,沒有其他品牌能夠接近這些數字。”(據估計,2109年Apple Watch將在銷量上超越整個瑞士制表行業。)
Apple Watch由當時的蘋果高級副總裁Jony Ive和著名工業設計師Marc Newson設計,其表殼與表帶的連接方式和極簡的結構,讓人回憶起Newson先生在1994年與他人共同創立的制表品牌Ikepod。Apple Watch最初定位為奢侈品,提供18K金版本,起價10,000美元;如今入門價格低至199美元,作為健康和健身工具進行推廣,但這并沒有減弱Apple Watch對高端腕表業務的影響。
市場研究公司NPD Group的腕表和奢侈品行業分析師Reginald Brack表示,“在2015年,美國有44%的成年人佩戴腕表。快進到2019年,這一比例上升至55%。”Brack先生并未提及具體品牌的名稱,但他將增長歸因于智能腕表。
“這激發了每一位腕表收藏家對日常工作的反思,”巴克斯先生稱,“設計很棒,尺寸適中,耐磨性也很好。”對機械制表商來說,Apple Watch也不無助益,它或許會成為更多愛好者進入傳統制表領域的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