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巧合、非常浪漫的過程。就像突然碰到了夢中情人,你根本無法拒絕。”履新不到半年的愛馬仕中國區總裁曹偉明接受《二十一世紀商業評論》(以下簡稱《21CBR》)記者專訪,回答關于他因何種契機來到愛馬仕任職。
言談中,他臉上閃過一絲欣喜激動之色。來愛馬仕之前,他是康泰納仕(Condé Nast)中國董事總經理。康泰納仕是世界頂尖的出版集團,旗下有《GQ》、《Vanity Fair》、《Vogue》、《W》和《Wired》等眾多知名時尚、科技雜志。而在康泰納仕之前,他供職于法國的樺榭菲力柏契(HFM)媒體集團,《ELLE》就是其麾下著名期刊。
當記者繼續追問是獵頭找的,還是愛馬仕直接找的,他微笑著,禪機式地將這比喻為一個不可言說的“愛情故事”。
一個反差
愛馬仕最近令人關注的,是它的增長率。
愛馬仕官方提交給《21CBR》的今年第三季報數據顯示,截至2013年9月,愛馬仕集團營業額達到26.627億歐元,按照固定匯率計算,增幅為13.9%。針對前9個月的銷售業績,按照固定匯率計算,年度總銷售額有望超過11%的預期增幅,營業利潤率有望接近2012年的歷史最高水平(32.1%)。
包括中國在內的亞洲地區(不含日本)銷售額增長率為17%,數字耀眼得近乎發燙。與之對應的是,愛馬仕的老對手——LVMH和開云集團的增長率都在2%上下浮動。
LVMH集團的Louis Vuitton、Fendi、Céline所代表的時裝皮具,在中國遭遇到輕微下滑;而開云集團的Gucci也收斂為一兩個百分點的“微增長”,而此前它們在中國市場的增長率都維持在17%的水平。
還有一些奢侈品牌上演了“外灘逃離”一幕,它們已經開始進入負增長時代。中國市場告別了整體性擴容,出現了分化勢頭。
愛馬仕的增長就顯得格外注目。
曹偉明對《21CBR》記者說:“我覺得用奢侈品歸類愛馬仕是不恰當的,愛馬仕不是奢侈品,它其實是一種高品質的手工藝品。”
這話大有玄機。一位時尚產業分析人士告訴《21CBR》記者,2013年有政策的影響,比如,對“三公”消費和送禮的限制,這其實是一個削弱“奢侈品”需求的過程。因為奢侈品的主流含義是,它通過購買力做出了人群的身份區分,它很容易變成“禮品經濟”的組成部分。
相反,今年的消費趨向變成對傳統工藝(反流水線)的尊重——愛馬仕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以及對價位稍低的輕奢的追求——消費者注重設計和面料工藝,回歸自我風格的表達。
“這是定位傳統手工的愛馬仕和一些定位輕奢的品牌大賣的原因。中國消費者,尤其是一線城市消費者,正變得更加自信、理性、反大logo標識、追求低調奢華以及與自我感受的品牌契合。”曹偉明更喜歡用一種長波段視角來看待中國的消費市場,“中國消費市場正在不斷成熟,但不用太著急。改革開放30年,只不過是消費社會的第一波浪潮,接下來,還有較長的路要走。我們有耐心。”
至于對愛馬仕在中國開店速度慢的評論,曹偉明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我們追求的是火候。”曹對《21CBR》記者說,“如果時機到了,我們方方面面準備好了,我們才會開新店,就像最近在寧波開店。實際上,我們不慢,我們也不急。”
愛馬仕有著不同的時間坐標,它的觀察力非常超前,但它的行動力非常沉穩。“我們會密切觀察一些新東西,比如網購電商渠道,我們也做了Silk Knots(絲舞盈繞)這樣一款APP產品。總之,運用新媒體的核心應該是傳遞更好的品牌感受,與消費者產生互動,而不是為了實際達成多少銷售數字。”曹說,“愛馬仕不會非常倉促地行事,我們會不斷問自己,準備好了嗎?”
“愛馬仕的Patrick Thomas先生(愛馬仕全球聯席首席執行官)對你有沒有設什么指標?”記者問。曹偉明回答:“沒有。我們在一起會討論中國市場的一些特性。愛馬仕的華人消費者(大陸、香港、臺灣和境外購買)占總銷售的30%,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群體,而且我相信,他們的比例還會上升,但是他們處于一個階段向另外一些階段的轉變。所以,需要不斷地研究他們。”
曹偉明思考的是,如何能提高“消費本地化”的程度。國內游客境外購買愛馬仕是一個非常大的比重,那么能否將這一比重做一些“分流”,比如在上海買而不是攢著錢去巴黎。“所以,我希望能將這里的產品豐富程度、購物環境及體驗,提升到跟巴黎一樣的水平。”
當然,價差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愛馬仕在全球不同地區有著不同的定價方式,另外還受到各國匯率波動的影響,當歐元疲軟的時候,巴黎的價格就非常劃算,所以愛馬仕中國也根據品種做了一些微調。不過曹偉明表示:“更重要的是全面提升中國市場的服務水平。”而這將是他領導中國團隊去實現的重要任務之一。
兩種心得
很難想象,作為世界最頂級的時尚媒體和時尚品牌中國區領導者的曹偉明,出身于江蘇常熟的一個普通農村。
天資聰穎的曹偉明16歲就考上了武漢大學[微博]法語系,并在專業之外修讀了管理課程,畢業后留校做了一段時間的老師。1987年,曹偉明前往法國高等經濟商業大學留學。1990年畢業,他選擇進入畢馬威法國審計事務所(KPMG France)。不過,曹并沒有在KPMG工作很長時間,他覺得并不適合那里的文化。1992年他去了加拿大,過了一段艱苦的歲月,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坐了三年移民監”。
加拿大的日子讓他意識到,他日后還是應該回到中國發展。1995年底,他被HFM選中,派到香港地區,一開始做商務經理,一年后升任財務總監。因為工作出色,1999年曹偉明擔任中國區董事總經理。“當時中國區包括香港和內地,后來分開,我就擔任內地的總經理。”2007年,曹偉明離開HFM,北上北京擔任康泰納仕中國區董事總經理。2013年則來到了愛馬仕。
“我的職業生涯''動''得厲害。”曹偉明說,“我喜歡變動。這樣可以在不同的地方吸收不同的東西,讓人生更豐富。”聽上去,愛馬仕今年的主題“韻動人生”跟曹的感受很“契合”。
“我在HFM的第一個老板是一個鐵腕人物。我當時很崇拜她,她很強硬,但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讓我成長很快。”曹偉明講述多年來他的管理心得,“剛開始做管理者的時候,我也不自覺地喜歡使用自己的權力,這是很不成熟的。”
談及掌管兩家重要的媒體公司中國區市場的心得,曹說自己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媒體管理其實要有一些知識分子的色彩,否則無法跟編輯對話,就會被排斥。媒體公司的靈魂是主編,主編往往都像藝術家一樣,他們必須是明星,他們在某些方面非常強,以至于在另外一些方面的優勢會沒有那么突出。所以,有時甚至不得不充當babysitter(保姆)的角色。”
于是,曹偉明的辦公室總是為這些才華橫溢的編輯們敞開,他們會帶著各種心理憋悶進來,發泄一番,然后離去。“比如,這些人會到我的辦公室發泄一番。有的進來坐幾個小時不說話,而有的有時候會進來哭訴一番。”
曹將自己與其團隊之間的關系形容為“大學式的師生關系”,有級別,但平等,柔性為主。
但是,對于他的商業團隊,曹是另外一副面孔,跟對待編輯完全不同的手法,用高效和流程式的方法來管理,“任務是要壓出來的,必須強硬”。
角色似乎有點分裂。不過,曹偉明是雙子座,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于是,曹偉明的第一個心得是:要很恰當地使用自己的權力,回歸恰當而柔性的管理方式。
曹偉明非常推崇Patrick Thomas的那句話,“真正的管理者往往需要藏在團隊的陰影里”,這也是愛馬仕的管理哲學。
曹偉明說,在30多歲做管理工作的時候,特別喜歡過度使用自己的權力,特別著急。到了40多歲,想得比較清楚了,不要那么急,要找到合適恰當的方式。“要學會將團隊推出去,讓團隊在聚光燈下,而自己則藏在后面幫他們解決各種問題。”
“所以我覺得我在愛馬仕,需要有一種更沉穩的心態。愛馬仕這個品牌擁有太長的歷史,太偉大了,我不可能改變什么,而我能貢獻一點點微小的價值就心滿意足了。在這里干,心態要變慢,學會更好地把握和運用時間。”
曹的另外一個心得是:團隊的友誼是最大的財富,它超越了聚散和時間。
即使已經離開HFM和康泰納仕,曹偉明依然跟他之前的核心團隊成員保持定期來往。“我做了那么多本雜志,我在最好的市場為最好的公司工作,可這一切都會隨時間而漸漸被淡忘,唯一留下來的是我和同事之間的深厚友誼。直到現在,我和我以前的同事每年都會找一個有意思的地方聚會一次,就像溫馨的家庭聚會。大家必須都到,一個也不能少。”曹說。
看來,好的管理者不僅要學會藏在團隊的陰影里,還要學會建立一種家庭式的交往哲學。
(21世紀商業評論 唐學鵬 羅嘉穎)
原文鏈接
http://www.linkshop.com.cn/web/archives/2014/27708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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